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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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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她准备的好躯壳

作者:何袜皮

楔子

她栖息在一根伸向瘦西湖的树枝上,一动不动。

这是1749年的秋天,距离民国三十五年(公元1946年)的那场命案还有近两百年光景。

她只是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与温和,从没想过两百年以后的事。

她的羽毛反射着黎明的晨光,时而显出幽深的湖蓝,时而又透出绮丽的翠绿,时而又带着夜幕下星空的淡紫,令这绿树和碧湖都逊色。

一只青灰色小虾在清澈的水面下游过。

她兴奋起来,其实并不饿,只是想捉弄一下这笨头笨脑的东西。她展翅离开枝头,向下俯冲,展露出腹部凶猛的棕色。

就在她快到达猎物身旁时,一张细密的网突然从水面滑过,掳走了她。

她被关在笼子里,和二十三只翠鸟在一起。

她是第二十四只。

他们等待的最后一只。

整个城的翠鸟都在这里了,他们互不相识,却都将拥有一样的命运。

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脱死亡。

她唯一关心的是,自己会以什么方式死去。

一对混浊的人类的眼睛出现在笼子的栏杆外。她害怕地后退,紧张地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珠。

“瞧瞧你这个小家伙,多漂亮啊!”老人自言自语,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翠羽。”

他的一只手钻进笼子,试图抚摩她的翅膀。

她已经躲到了笼子的角落,无处再躲。

老人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。她浑身战栗,发出尖叫。

老人从笼子里取出她,把她的身体按在竹案上。她看到一把镊子悬在头顶,这镊子尖尖的,也像是一只鸟嘴。

那只“铁鸟”啄了一下她的翅膀,叼走了她的一根羽毛。

她因为剧痛猛蹬了两脚。

“别乱动!”老人生气地说。

她只是不甘心。她曾经离那只小虾那么近,那么近啊!

一根,又一根……

她失去了两翼的羽毛,还能离开吗?

最后一根翠羽终于安在了金子底座上。彩冠上的凤凰完工了。

老人这才放下镊子,抬起通红的眼睛,看看木格窗外,天都已经亮了。

镊子旁边,一具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白色丝绸上。

他们的两翼和尾部都光秃秃的,所以他们看起来都一样了。

老人走到窗边,借着晨光欣赏手中的彩冠。凤凰的中心位置,用的是第二十四只翠鸟的翠羽。她的羽毛透着厚重的金色,与金色晨光交相辉映,光彩夺目。随着太阳的升高,它的颜色又逐渐变成雪青、湖蓝,直到翠蓝。

老人抚摩这丰富的颜色,觉得这凤凰身上好像还带着那只小翠鸟的体温。于是,这凤冠也像是活的了——啾啾的、光滑的、柔顺的、温暖的、挣扎的、喜怒无常的。

辛师傅在京沪线上开了六年的火车,算得上老司机。在公司里他岁数大,做事稳重,为人耿直,凭着多年的资历,当上了京沪线夜班车的正司机,俗称“大车”。平常都是他和副司机——俗称“二车”——轮流驾驶。一个人驾驶,另一个人和司炉轮流添煤。添煤是体力活儿,也得两个人倒着干。

今天晚上,他像往常一样观察着铁道前方的路况。司炉在添煤。二车是个小年轻,趁着休息的工夫,正蹲在地上借着炉火光翻一本小人儿书。

从黄昏开始,一场大雾如同一条湿气编织的毯子,慢慢罩住了江南一带。铁轨蜿蜒消失于不远处的夜色中,轨道两旁的小灯在雾气中闪着蓝色的幽光。

今晚的雾可真够大的呵。辛师傅在心底感叹着,凝神注视着铁路的前方。

凭着前方轨道的大转弯,辛师傅就能判断目前已经接近上海市郊的封浜村,离上海站也不远了。他打了一个哈欠。老婆孩子还没睡觉,在等着他回家呢。

突然,在某一个瞬间,他的眼睛似乎捕捉到前方的转弯处,某段铁轨奇怪地中断了。他的肌肉刹那绷紧,瞪大眼睛——不,是一个成人大小的物体横躺在弯道处,盖住了铁轨。

下一秒,辛师傅立刻意识到那是一个躺在铁轨上的人。

“铁轨上有人!”他叫了一声,并用全身的力气扑向了紧急制动闸。

车轮和铁轨摩擦,发出刺耳的尖叫,划破宁静的夜空。

与此同时,二车和司炉也探出车窗向前方看去。

辛师傅在心底默念着一百米,五十米,二十米,五米……驾驶车厢越过躺在轨道上的那个人,重重颠簸了一下,而后终于打住。他被甩到了门上,背脊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。

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乘客们的吵闹声。

在这一段轨道上撞上人,并不是新鲜事了,但辛师傅还是第一次遇到,受了一些惊吓。他拿起一支手电,率先跳下车。

他哆哆嗦嗦地用手电往黑暗的车轮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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