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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如梦令(3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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声厉气,把“干什么”三个字吼得惊天动地。

“你说干什么?!”东勰不觉间竟和女人使用了同一种骂街的语气,把每个字都用力咬出狠劲儿来,毫不因对方的性别而打折扣。男人在离门很远的床沿上坐着,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吭。东勰立刻就看出这对夫妻日常生活中的权力格局,恐怕家里大事小情的决定权都和这个男人没什么关系。

女人叉着腰把胸脯挺起来,步子往旁边一挪,刚好挡住东勰的视线,“我们夫妻不能讲话啊!”她的哭腔不见了,换上了一副好嗓子,这副好嗓子在深更半夜里显得格外嘹亮,“我们在自己房间里讲话不可以啊?!你咋恁霸道?!”

男人这时从她后面上来,用力往回扳她的肩膀,另一只手去抢夺被女人攥在手里的门把手。他息事宁人地低声呵斥:“行了!别出去丢人了!”边说边朝东勰点头表示致歉。

“我丢什么人?!”女人的声音又抬高了八度,同时身体拧麻花似的一拧,肩膀利落地挣脱掉男人的手,用腿拼命抵住了房门。东勰看见她的瞳孔里简直燃烧了起来,所有被她丈夫窝住的火,所有在她丈夫身上没撒尽兴的气眼看此刻全都要转移到东勰的身上。女人继续用嘹亮的嗓音叫骂:“房子是你们家的,还是地皮是你们家的?你们今天差点把厨房给点着我说什么了吗?啊,现在我们两口子在自己房间里说话就不行了?你咋管恁宽?我们还没到客厅里说去呢!”女人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使力气,尤其是脑袋,一下一下随着响亮的音节甩动起来,已经滑到发梢的皮筋被她甩得摇摇欲坠。

东勰胳膊上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身体里那个启动好斗本性的开关,一下子被捅到了底。他也不客气了,说:“这墙就这么点儿薄,干什么隔壁听不见?昨天你们屋大半夜床板儿吱呀乱响也就算了,体谅你们是夫妻,跟我们合租半夜爬起来办事儿也是迫不得已。但你们今天连骂带摔吵着我睡觉我还不能有意见了?要不明天就联系房东看看到底谁先滚蛋!”

寂静。话音落地后是一片极其彻底的寂静。

东勰犯起了嘀咕,这个跋扈的女人就这么认输了?刚刚那撸起袖子骂街的气焰就这么熄灭了?别说她了,东勰的瘾头还没过足呢,还等着女人还嘴,好让对方领教什么是真正的雄辩呢。可是一切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结束了。

这时,男人抓着女人肩膀的手突然松开了,脸上浮出一种古怪的笑容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的脸一瞬间白成了一张纸。女人朝东勰绝望地看了一眼,眼神失去了刚刚的锋利,有一层他看不懂的意义。

这时男人说话了,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的,他问:“你昨天不是说困了要早睡吗?你跟谁半夜爬起来办事儿?”

“我跟谁办事儿了?!人说啥你都信?!他看见了?!”女人的声音因慌乱而过分地激昂起来,她还不明白,真话是不需要高声朗诵的。一朗诵,一激昂就把什么都给暴露了。东勰同情地看着女人因激昂而红肿粗涨的脖子,看着她把不打自招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。

男人轻松地从妻子手里夺过了房门的控制权,女人的抵抗此时显得很可笑。她的头突然间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向后猛地一仰,被丈夫攥在手里的头发让她此时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。她最后一个眼神是留给东勰的,仰着脸被丈夫往屋里拖的时候目光从下眼睑溜出了极难领会的一眼。男人的手劲不小,关门时手劲更大,门撞上门框那一下子,厨房的窗户都在哗啦啦地响,把女人的最后一眼,连同她的家丑一同恶狠狠地囚进了房间。

东勰愣在门外,身上微微发抖。男人的咆哮和质问、女人的哭喊和求饶此时在门里通通走了调。

“老子出差在外拼死拼活,你他妈在家里倒是快活得很噢?”

“你刚才不是嘴硬不承认吗?说,跟谁?!”

“操你妈!?跟谁?!”

“有胆子偷没胆子承认,是吧?个婊子!”

第二天一早,东勰从自己房间迈出第一步的时候,就感到脚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。他几乎喊出声来,随后踉跄几步跌回房间的地板上,然后发现脚底板被扎进了三枚图钉。幸好那一脚没踩实,钉子扎得不算深,但伤口处立刻渗出血来,白袜子被一点点洇红了。他往门口一瞧,密密麻麻铺着一大片,足足是两三盒的量。一根根明晃晃的针尖不怀好意地向上竖着,显然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。布置机关的人生怕他踩不到,或者踩到了扎不疼,特地连夜不厌其烦地给这两三百枚图钉排兵布阵。

东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做的,可是他并不很恼。昨晚因为他一时口快,那隔壁的女人恐怕没少吃苦头,现在就算大家扯平了。东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,把门口的图钉清扫干净。他发现主卧没有人在,那对夫妻不知去了什么地方。

之后的一周,主卧的那对夫妻始终没有回来。又过了一周,那个女人回来了,这一次她是带着搬家的师傅一起回来的。她仍然习惯叉着腰,指挥师傅搬着搬那,只是神态憔悴了不少。东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和她打了个照面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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